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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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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自顧自坐下來,翹著二郎腿:“再說你得罪的是我。”

關千越和關遲的性格真是南轅北轍。關遲待人彬彬有禮,不管心裏在算計什麽,面上總是帶著笑的。而關千越光長相就透著一股子狂野不羈的氣息,說話做事更是一點都不像個成熟的生意人。

楚泉想了想,看人下菜,也收起了那套虛偽的做派,冷冷道:“不知我哪裏得罪關少爺了?”

關千越撐著下巴,似乎是覺得楚泉的迅速變臉十分有趣,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嗎?你得罪我的地方多了。”

楚泉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看了一會,他心中忽然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好像自己在哪裏見過這人似的。然而楚泉仔細想了想,確定兩人之前不認識。

“我真想不起哪裏得罪關少爺了,”楚泉加重了語氣:“不如您指點一二?”

關千越沒有回答楚泉的問題,捏著茶杯轉了一圈,這才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對那個什麽澤,還挺情深義重的嘛。”

楚泉一楞,反應很快地刺了回去:“比不上關少爺您。”

“哦,”關千越吹了吹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那倒是。”

楚泉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

“不跟你兜圈子了。”關千越“啪”地一聲把茶杯放下,臉上笑意一斂:“我已經跟飛天的其他幾個股東談好了,他們都同意賣。至於價格……反正開到一個你出不起的高度。”

楚泉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覺地微微一握,他憑著多年歷練,硬是擠出一個春風化雨的微笑:“看來關少爺這是鐵了心了?”

“嗯——”關千越似乎對他鎮定的反應很失望,突然傾身向前,雙臂撐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望著楚泉。

關少爺把電視劇裏高富帥的撩妹動作學得有模有樣。楚泉的“舒適空間”被人入侵,強忍著後退的本能,和這個發神經的人對峙。

關千越的目光好像變成了一把畫筆,溫柔地掃過楚泉的眉毛——它們天生就長得極好,棕黑色,從眉頭到眉峰由淺至深,傾斜的角度恰到好處,還有他直挺的鼻梁,睫毛下的臥蠶,每一個都普普通通,組合起來卻讓人難以移開視線。關千越目光下移,落在楚泉的嘴唇上。

在熒幕上撩了無數次姑娘、早已習慣了鏡頭的楚泉,在關千越長久的註視下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他剛要說點什麽打破詭異的氣氛,就聽關千越說:“你嘴角上有顆痣。”

他語氣裏帶著讓楚泉摸不著頭腦的欣喜和一絲長途跋涉至終點的如釋重負,溫熱的呼吸拂過楚泉的臉。

楚泉像是個沸騰的油鍋,關千越往裏面添了一碗水,又壓上鍋蓋,四濺的火氣快把他燒熟了。

“關先生,您請自重。”

兩人距離很近,楚泉盯著關千越的眼睛,好像面對著幽暗森林中潮濕的沼澤,心裏沒來由地打了個突,同時又升起一股十分怪異的感覺。稍一楞神,那絲若有若無的感覺就“去如春`夢了無痕”了。

關千越像是沒聽見楚泉方才的警告,仍舊保持著這個看起來酷炫但分外考驗體力的姿勢,嬉笑道:“其實事情還有可轉寰的餘地。”

他突然恢覆的紈絝作風反而讓楚泉松了口氣。楚泉在心中冷笑,面上故作無知:“我不明白關少爺的意思。”

“哼。”關千越直起身來,若有所思地看了楚泉一會,重新好整以暇地坐下:“真不明白?”

他的聲音其實很好聽,如風吹過林海,低沈而渾厚,時不時又帶著點慵懶,是楚泉喜歡的那一種。

但楚泉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標準地露出八顆牙齒:“真不明白。”

“好吧。”關千越聳聳肩,也不為難他:“我給過你機會了。”他嘴角掛著莫測的弧度,好像如來佛祖看著掌心裏的孫悟空,在制服對手前放任他小打小鬧。

楚泉知道再聊下去也是白搭,心裏一邊懊惱自己搞砸了,一邊罵關千越不要臉,表面上卻還是從容鎮靜。他擡手按在胸腹之間,姿態優雅地站起來,同時麻利地系好了西裝的扣子,接著向關千越略一點頭:“既然這樣,那我還是先告辭了。”

關千越瞇著眼看他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喉結小幅度地滾動了一下,懶懶散散地站起來,卻是伸手在楚泉肩膀上按了一下:“別急著走嘛,聊聊天。”

楚泉將肩膀向後一擰,避開了關千越的接觸:“關先生既然不放棄收購飛天,那我們也沒什麽好談的了。”

關千越誇張地挑起一邊眉毛,語氣輕浮:“喲,真無情。”

“告辭。”楚泉一分鐘也不想和他多待,轉身就走。他腿長步子大,走起路來有種利落而淩厲的美感,如果空氣是有形的,一定會留下一個個整齊漂亮的漩渦。

“餵,”關千越盯著楚泉的背影,收起了戲謔:“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楚泉腳步一頓,他轉過頭,疑惑中夾雜了一點不易察覺的焦躁:“我們見過?”

關千越楞了兩秒,然後微笑著搖頭:“沒有。”

過了幾天,楚泉接到了飛天的執行董事鐘偉的電話。鐘偉告訴他礙於其他股東的壓力,他將按照公司章程在十日後召集並主持臨時股東會議,表決股權轉讓相關事宜。

目前楚泉是公司第一大股東,鐘偉是他提名的執行董事,在公司經營中基本上以楚泉馬首是瞻。如今楚泉被其他九個股東聯手背叛、大勢已去,鐘偉將來必定會被洗牌,因此這段時間他為楚泉奔走地格外用心。股東們聯名要求召開臨時會議時,鐘偉就知道大事不好,給楚泉匯報這個消息時語氣沈痛,連聲嘆氣。

楚泉聽他說完,沈默了好一會。就在鐘偉準備替這位有偶像包袱的老總大罵一通廣雅和關家時,楚泉突然說:“我知道了,時間地點通知我。”

幾秒鐘後,傳來鐘偉結結巴巴的聲音:“楚楚楚先生,您您您要參加會議?”

“當然,”楚泉無聲地勾了勾嘴角:“為什麽不呢。”

電話那一頭,在飛天說一不二的鐘總雙眼放空,在通話結束的嘟嘟提示音中讚了句“牛`逼”。只差沒被人點名封殺的楚泉,竟然要以落敗之姿,親眼見證當初的合作夥伴不顧情誼背叛自己,這該是多強大的心理素質。

楚泉掛了電話,從茶幾上拿了包薯片吃。他喜歡聽那種清脆的哢嚓聲,莫名讓人心緒安寧。空曠的別墅裏只有他一個人,寂靜得有些索然無味。於澤陽今早被經紀人叫去談一個商業廣告,到現在都沒回來。

公司的控制權易主對於普通員工的影響似乎不大,陳玲作為一個優秀的經紀人,可以說是相當敬業了。楚泉給她打了個電話,對她在公司處於危難時刻仍舊兢兢業業工作的精神提出了表揚,“順便”問於澤陽是不是在公司——因為他手機打不通。

陳玲以前帶過他一段時間,後來楚泉自己開公司,就高薪把她挖了過來,兩人私下關系不錯。陳玲聽他扯了一堆有的沒的,知道楚先生醉翁之意不在酒,便言簡意賅地告訴他今天的商業廣告大家一致覺得不適合於澤陽,於澤陽本人也同意,所以一個小時不到他就從公司離開了。

楚泉有些失望,跟陳玲閑扯了幾句就掛了。陳玲試圖打聽最近風傳的收購事件進展,被楚泉三言兩語搪塞過去。

於澤陽自己有房子,也並不是總會回楚泉這裏,他望著手機通訊錄裏的“澤陽”兩個字,最終還是沒撥出去。

陳玲剛結束和楚泉的通話沒一會,於澤陽的電話就進來了。“奇怪,”她嘟囔了一句:“不是說他電話打不通?”

於澤陽今年二十三歲,正是最青春朝氣的時候,平時走的是陽光可愛的人設,說話聲音又輕又軟,特別招人喜歡。他突然打電話給陳玲,是要告訴他一個好消息,某知名飲料公司請他代言公司新出的一款茶飲料。

這個飲料公司平時的廣告代言人都是天王天後級別,於澤陽這種小鮮肉粉絲基礎還不夠穩固,且搞不好哪天人設就崩了,一般很難受到大品牌的垂青。

“真的假的?!”陳玲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怎麽會先告訴你,我這邊什麽都不知道啊?”

她本是隨口一問,那邊於澤陽卻“呃”了一聲,磕磕巴巴地說自己也不清楚。

“哎,不管怎麽說,是個好消息!”陳玲沒把這個小細節往心裏去:“之後他們會來跟我接洽吧?”

於澤陽忙不疊道:“那是當然……”

“唉,太好了,我最近正為你發愁呢,機會就來了!”陳玲道:“我真是沒想到,他們居然……”她回過神來,硬生生地把“居然會相中你”咽了回去。

“對了,剛才楚泉還打電話來問你。”陳玲稍微平靜了些,笑道:“我看他對你也是夠費心的。”

那邊沈默了一會,於澤陽笑了兩聲:“是,我知道的。”

廣雅公司這幾天熱鬧極了。關遲不再擔任董事長的消息本來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但關家小少爺一來就把董事長辦公室重新裝修了一遍,排場弄得很大,讓人想不註意都難。

關千越二十八歲,長得好看,加上不著調的紈絝作風和喜歡男人的傳聞,公司上下不少藝人都動起了歪心思。起碼關遲在任時,沒在電梯裏或公司大堂“偶遇”過那麽多模樣俊俏的大小明星。關千越也不制止,樂得讓眼睛享“齊人之福”。

王助理敲門進來時,他的老板正仰躺在真皮軟椅上轉圈圈。他太陽穴突突跳,心裏第n次懷念起舉止“正常”的關遲先生,同時對廣雅的未來十分憂心。

關千越腳尖點地,將轉椅停了下來,仍舊懶洋洋地靠著:“怎麽了?”

“關董,這是您要的資料。”王助理畢恭畢敬地把一疊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基本上是所有可查到的信息了。”

關千越一個挺身坐直了,臉上的表情嚴肅得讓王助理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好了,謝謝,你出去吧。”

王助理答應了一聲,剛要離開,關千越又把他叫住了:“對了,這把椅子不舒服,明天讓人換一把。”

不舒服你還轉那麽歡快!王助理滿頭黑線,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門被輕輕關上了,辦公室裏非常安靜,只有掛在墻上的鐘表發出有規律的“哢噠”聲。關千越一目十行地掃過桌上的文件,翻頁的手指突然一頓,眉頭緊鎖地盯著心理醫生幾個字,低聲喃喃:“難怪……不記得了。”

楚泉當天很晚才睡。按照慣例於澤陽不在他家裏住的時候兩人睡前總要聊聊天,但那天於澤陽一直沒有發來消息。楚泉很少主動聯系對方,他潛意識裏有些厭惡這種索取的可憐姿態,但最後還是沒忍住發了個消息給於澤陽,問他今天的廣告談的如何。

他等到很晚,於澤陽一直沒有回話。楚泉心裏的後悔、驚惶和自我厭惡達到了頂峰。這其實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尋常戀人之中常常發生、不足掛齒。可楚泉不一樣,他是有病的,他害怕一切讓人患得患失的事物,他以為自己一旦乞求,就變成了可憐蟲。

不想做可憐蟲的楚泉沒法撤回消息,輾轉反側很久才入睡。這晚他夢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幕,先是一支舞,有個人攬著他的腰,在悠揚的琴聲中一直跳啊跳,接著突然響起了槍聲,許多人歇斯底裏地尖叫,楚泉和那個人十指相扣,彼此的掌心都汗津津的。那人緊緊地抱著他,用顫抖的聲音說“不要怕”。

楚泉從夢中驚醒,冷汗打濕了睡衣。他洗了個澡,熱了一杯牛奶,捧在手裏慢慢喝。

十年了,也不知道那個人在世界的哪個角落,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手機上有幾條未讀消息,有陳玲的,告訴他於澤陽接了一個大代言,有於澤陽的,說昨天太累提前睡了,陳姐幫他接了個大代言。

楚泉先回了陳玲,狠狠誇了她幾句,又跟於澤陽道了恭喜,讓他好好把握機會。

於澤陽回道:“謝謝楚哥,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楚泉眉頭一皺,覺得他這話說得哪裏不對,又挑不出錯來,想了想,回了句“跟我還這麽客氣”。

因為廣雅惡意收購飛天的事,楚泉這一個多月來焦頭爛額,和於澤陽幾乎沒怎麽親近。他並不是欲`望太強的人,但既然有伴,斷沒有禁欲的道理。但於澤陽像是沒有聽出楚泉詢問他行程的深意,老老實實地說接下來幾天會比較忙。

楚泉最近有種模模糊糊的預感,總覺得於澤陽要離他而去。加上今早被噩夢驚醒,他心情煩躁,回了個“好吧”就結束了對話。

其實可以直接叫於澤陽來家裏住的,但於澤陽不提,楚泉也就不會說。

接下來的幾天於澤陽果然很忙,和楚泉聯系少了很多。倒是陳玲給楚泉打了個電話,提醒閑得長蘑菇的楚先生接幾部戲。

“你現在的年紀,正是轉型的好時候,再不拍點戲你當初靠臉吸來的那點粉絲都要跑光了……”陳玲在那邊絮叨半天,擺事實講道理,換來楚泉一句四兩撥千斤的敷衍:“等股東會開完再說吧。”

嘰嘰喳喳的陳玲立刻安靜了,幾秒後小聲問:“你還沒放棄?”

楚泉沈默了一會,陽光下他的側臉有種冷硬的味道:“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放棄的。”

陳玲“嗯”了一聲,換了個話題調節氣氛:“小於還真不錯,居然接到了怡雲的代言,你在最紅的時候才有機會在他們的廣告裏露臉呢。”

楚泉順嘴誇道:“還不是你手段了得。”

“不是我啊,是他們主動找的澤陽,我還以為是你背後給他砸了錢呢……這得砸多少啊……”

剎那間,某個念頭劃過楚泉的腦海,然而在他想抓住時,那念頭又像泥土裏的蚯蚓一樣跑得無影無蹤。

“他運氣好嘛。”楚泉淡淡地說。

陳玲敏感地察覺到一絲不妥,打了幾句哈哈,又提醒楚泉記得參加月底的慈善拍賣會,就把電話掛了。

楚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時間的流逝仿佛失去了意義,他成了洪水中那塊固執的頑石。透進房間的陽光逐漸變得橙黃,接著夜色降臨,如墨般洇然了世界。黑暗先是吞噬了他的腳尖,然後是膝蓋、胸膛、脖頸,最後將楚泉完全溶於其中。

很久之後,他才輕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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